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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信人: tinscore (二水), 信区: Feelings
标 题: 纪念我的老师
发信站: 鼓浪听涛 (Thu Jan 15 15:16:28 2004)
听说我小时候的一个启蒙老师逝世了，报纸上登了这个消息。
因为是独生子女，父亲把我送到他哪里去学画画。其实，就父亲所希望的，我并没有
学到什么。他从不要我画，他只画给我看。我很懒，只要不要我动笔就很开心。他画给我
看的时候，我都在走神。
他是个残疾人，似乎一年四季都躺在年代久远的木板床上。我小小年纪的，却有那种
钝毒猜度：他什么时候会死去呢？天天脂肉柔软地平贴在床上，永远看不到脚。床的一半
躺着他，另外一半全堆满资料和书。除了他的床，他那个小小阴暗的房间也几乎堆满了书
。有一次，午后的光线，白白的一道照在他床头，我就能看见光线里有无数细小的灰尘在
动。光是由灰尘做的。
我小时候，方向感总是有问题，他家却安置在那种七拐八弯的尽头。每次，摸索到他
家，总要我担心恐惧一番。照例是他妹妹给我开门。他妹妹有着木板一样的身材，脸上的
五官也和木板上面的纹路一样，平面的烦琐。我还没有穿过长长隐暗的走廊，就能听见他
说话的声音，很阔气的声音，高而亮，由无数的笑组成。我喜欢听他说话。他画画的时候
，总是喜欢说话，什么都谈，而且都是一些郑重的话题，被他调侃着，支解着，面目全非
，又直接了当。我那个时候也才三年纪，大人们对我说的话永远是：“是当科学家呢还是
当艺术家？或者是XX家？”再无其他。成人对儿童总有那么奇怪的的爱和鄙视。他谈的东
西，奇怪又新鲜，总和我平时在饭桌上听到的不一样。我那时侯虽然喜欢听他说话，却也
明白那是非主流的东西，所以回了家，是从不透露一点一滴给父母或其他人。他总是那么
兴致勃勃且认真的对待每一人，包括儿童。现在想想，哪或许是乐观与寂寞。我那时也无
比的开心，似乎得着无上的尊重，却也种了一个悲观的观念：这穷困潦倒的艺术家。
我有十几年没有看见他了。知道他逝世了，我很难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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